富士山下·数珠丸恒次

数珠丸x婶,是甜的,信我。

基本上是有BGM才有的这个故事,所以即使是知名度超高的歌也希望能配合食用!鞠躬!

BGM:陈奕迅-富士山下
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


她明知道这是不对的,这是自私的,这是无望的,但她还是这么做了。冲动不是好事,但她无法违抗自己与生俱来的性格。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花,无意识地在掌心里来回摩挲有些粗糙的的花茎,心想:反正她不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一生一世。

幛子门被轻轻拉开。审神者周身一抖,差点把揣着的花都摔到地上。那是一大簇莲花,紫色,白色,瓣尖沾着初露的粉红色。她手忙脚乱地将它们重整入怀,低垂的视野中,来人从容地在她对面端正跪坐下来。过长的念珠委在地上,有一点剔透的反光。

“您……”

数珠丸恒次刚说出了一个字,就被迎面扑来的花束截断。在他以为那束花将要打他满身的时候,却停住了。藏在亭亭花瓣之后,是审神者深深吸气的声音。

“……我一直思慕着您。”原来这句话说出口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难。

“也许让您为难了,但是我非说不可。您不必开解我,我如果能就这断了念想——我就不会逼自己说出来了。您也许觉得我不懂事吧,非要亲耳听到您拒绝了才能死心。可我对您——”她忽然感觉到了付丧神指尖的微凉,他将那束花接了过去。只是这样微乎其微的触碰,她身体中那根绷紧的弦就因此断了。断弦在脑海中晃荡,远去消失,而她怔怔坐在原地,脑中空白,哑口无言。

只有眼睛还在反映着数珠丸垂着眼睛,手指轻轻拂过花瓣的画面。

“这是今季刚开的花么?”

他的声音照旧平静而低沉,但是握着念珠的手因此松开了。

“是……今天早上才摘回来的。”

“花很美,我很喜欢。您用心了。”

这话……听着……根本是好人卡的前奏。那一瞬间审神者忽然有些想哭。满池摇曳的莲花都是为眼前人栽种,如今得到他一句欢喜,也算圆满了。如同这场告白,郑重其事,只为正式地得到毫无转圜的回绝。

既然圆满,又为何仍感到悲伤呢?

求仁得仁,复无怨怼,都是假的。

她拼命屏息,不让眼泪真的掉下来。于是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,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开了口。“数珠丸恒次但愿能回应您的心意。”

……嗯?

审神者傻兮兮地跪在原地,泪光闪闪的大眼睛瞪着两步开外同样端坐的付丧神。忽然她看见他微微地笑了。那嘴角勾起微不可辨,但她认得这是他心中喜悦时的样子。“您在犹豫什么呢?”

说空气在此刻静得凝滞也是不确切的,因为她分明地记得树叶间传来时响时黯的蝉鸣,初夏的风燥热,将他脸上的光影扰乱了。浅淡的莲花香气弥漫,这气息勾缠住这一刻的记忆,使每季池上依约潋滟时,她总会如期地想起。

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夏天了。

那时她既没有想过能成为他的恋人,也没有想过最终会是自己提出的分手。分手之后又过了两年,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。


入籍手续办妥了,审神者证件上的姓氏都已经改了过来,就只差办一场昭告众人的婚礼。对方也是公务员,只不过和她这样外派在前线的小审神者不同,在中枢任职。正赶上岁末年初,工作堆积如山,并不是结婚的好时候。她忙得焦头烂额,婚礼请柬都写不过来。按说在这个年代,电子印刷早该派上用场。偏偏对方的父母十分老派,坚持要如旧日那般手写信函。审神者才刚刚进门,哪里敢违抗旨意,只得认命地完成任务。

她手下的刀们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,于是推选出了一个字迹优美又坐得住的最佳枪手人选来:江雪左文字。只不过是纸上功夫,江雪当然毫不推脱,斗志满满地抱走了一整箱的空白请柬。想来江雪好歹是把四花刀,战斗力惊人也不出奇。可审神者万万没想到,不过隔了两天,那一整箱的请柬就被送了回来,而江雪的头上飘着花。

“……您真的是厉害了。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箱子里一一写上了凛冽大气汉字的卡片,翻看了十几张,虽说像贺年状多于婚礼邀请,但她服气极了:“太……超出我的预期了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。”连想夸他都找不出词了。

“谨遵主命罢了。”这辈子能听到江雪说出这样的台词,她心里默默地感叹:值了。江雪转身又去抱另一箱空白信封,她才想起来前两天忘了叮嘱的事情:“对了,上次给您的名单不完整,后来又追加了本丸的大家,不知您看到没有……”

“都已写了的。”江雪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躲闪,抱着箱子朝她欠欠身就出去了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不打诳语,不打诳语。”

审神者不明就里,又在那一箱请柬里翻了一会儿,果然找到了写着刀剑男士们名字的。与方才不同,那字迹工整圆润,稳妥秀气,对她来说很是熟悉。她看见自己的名字贴着丈夫的,一起列在一个还未十分习惯的姓氏下。盯着那双名字看了好一会儿,她才无声地笑了出来,将卡片合上放了回去。

想当初,她把数珠丸恒次放在身边当了许久的近侍。虽然这样安排是她的私心,可即使是长谷部也挑不出他的差错来。她的汉字写得还不如数珠丸,每逢有什么要往上呈交的报告,总要求他写个好看的封面,做足表面功夫。没有想到几年过去,兜兜转转,竟然连她的结婚请柬也是他动的笔。

他帮了江雪的忙倒是一点也不奇怪的,他们俩的关系本就不错。换作别人,江雪还未必愿意承这个情。数珠丸还未成为本丸一员的时候,大家都以为他与江雪之间必有一场恶战,还有爱凑热闹的开了赌局,局势也是一边倒的。结果谁也没料到如此和睦的发展,博多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。虽然样子瞧起来和和气气,但只要凑近了去听他们两人的谈话,几句话总离不开叨叨深奥的经文。洗碗的时候论,种地的时候论,但凡凑在一起,免不了要论一论,旁人避之不及。

同她在一起之后,审神者便会吃醋。也不管江雪是怎么想的,反正就蹦出来坐到他俩中间,咂咂嘴,一脸不乐意:“都多久啦……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,在一群神灵面前,免不了端着恭敬有礼的假面。自从数珠丸应了她,她反倒原形毕露。反正同他们比较起来,她的年纪不过一个零头,便真的像少女时那样,恃宠而娇。

她还记得那时就连江雪也笑得慈眉善目的,不说话便走开了。而数珠丸则会摸一摸她的头,声音低沉温柔,她便觉得自己是被宠溺着的。

“好。”

就连分手的时候,他说的也是这一句。


审神者和数珠丸分手的时候非常和平,和平得本丸的其他人都不敢相信。可他们也知道人类擅长表里不一,于是都小心翼翼地,谁也不敢提起往事,更别提去探问内情了,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。至于男方那边,反倒是平静得一如往常。刀刀们虽然私底下八卦过,但也没人能脑补出数珠丸失恋爆哭是个什么场面。两年对这些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,一晃眼之间,女主人居然就已经向他们报告结婚了。

审神者嫁人说到底是件喜事,所以大家都尽心尽力给她帮忙,帮不上也要关怀近况。请柬写好了,又有一群人来替她为蜜月选址出谋划策,哪怕其实谁也没真的去过那些海外洋地名。

“巴黎?听说这里很受欢迎!”

“不不,那太老套了,今年极光大爆发,去冰岛吧!”

“极光是什么?”

“得了,寒冬腊月的,干什么去那冰天雪地自找罪受。”审神者按熄手机屏幕,有些不自然地把碎发撩到耳后,“刚才他来了消息……会去大堡礁吧。冬天太冷了,还是温暖些的地方好。”于是又受了众人一顿起哄玩笑。

实际上这是出自于亲身体验,她就和数珠丸在冬天出过一趟门,在交往半年后的那个冬天。

那时她也是纠结了好一会儿的,憋不住了才脱口而出:“一起去箱根吧!”

“好的。”他一句都没多问就答应了,白费了她准备的一整套说辞。审神者早想到这样的结果,毕竟数珠丸从没对她说过“不”,但却未料到会如此顺利。他又摸了摸她的头:“你已经很久没有休假过了,去散心也好。”

既然要去现世,就不得不处理他那头不引人注目的长发。于是找了烛台切主刀,几刀下去,很快就把那又长又庞杂的头发剪得干净利落了。审神者怕他不喜欢,又安慰他:“回来立刻就能长回来了。”其实自己心里面却在窃喜,她喜欢数珠丸乌发盘桓的样子,可是他配上现世的发型也很好看,短短的发尾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。将佛珠卸下,套上临时在优衣库买的大衣,又与她十指相扣走在现世的街道上,仿佛他们真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人间情侣。

那时定的并不是多好的旅店,从窗子看出去只能看到富士山的一角白头。二月尾也不是旺季,路上早已没有积雪了,但又离早樱开放还有好些日子。下午审神者在店里转了几圈,就发现这晚留宿的只得他们这一对。到了晚上,连女将也偷懒,早早地熄了玄关的灯回去睡了。

女汤这边当然也只有她一个,温泉烫得人浑身舒爽,但很快也把脑袋熏得昏昏沉沉。大吟酿被她带了进来,反正数珠丸不喝,赶紧自己喝完了免得败兴。

数珠丸先回到房间,跪在矮柜前正收拾散乱的杂物,不一会儿就听见门被拉开,啪嗒啪嗒的脚步声,酒瓶当啷一下落地。审神者喝得满脸通红,跌跌撞撞进了屋里,指着他咯咯笑了一会儿:“你的头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!”笑完了刷地扯下挂在墙上的毛巾,扑过去要给他擦头发。

她看似鲁莽,实际上手上动作放得很轻,数珠丸更不会挣扎,顺从地由她搓来搓去。夜里极安静,老旧的电灯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。她心里打着鬼主意,却又不敢说。可是哪有情侣到箱根来只是为了泡温泉的。手指穿过依然湿润但变得有些蓬松的凌乱短发间,审神者跪在数珠丸身后,矮柜上古旧的梳妆镜映出两人的身影。就算头发被她揉乱了,镜子里的他还是那副宁静无波的样子,只不过一双掺了深紫色的眼眸在镜中对上她审视般的视线,便柔软了下来。

还未等审神者开口说什么,数珠丸便低声道:“怎么了?”还能怎么了……她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,从背后将他环抱住,脸隔着一层柔软的衣料贴着他的背。拥抱他的感触总是单薄,但却令她满足。于是她呵呵地调笑出声,装疯卖傻:“想要你啊。”

然后她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悸动,但这悸动是熟悉的。那时他答应交往的时候,也是这样的感觉。明明是她先开的口,事情也向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,她却仍然感受到不安与慌乱……害怕一切超出掌控,如此害怕,却又如此期待……这次他没有说“好的”,他没有说任何话。他转过身,纤细五指张开,与她掌心相扣。另一只手掀开她的发帘,露出温泉烫过后还带点汗珠的脸。嘴唇重叠时,她心里一横,抱住他的肩膀,就这么双双倒在被团间,松松系着的浴袍向两边散开。

泪水浸湿了鬓发。数珠丸因此有片刻迟疑,她却抓着他的手臂拼命摇头:“我只是高兴。”

与他之间,似乎也不曾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、惊天动地的事。回想起来,都是这样零零碎碎、平淡无奇,但却无一不好。

明明曾经那么地好过,仿佛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所有,为什么却还是没有满足呢。


审神者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样的感觉。像是被扑面打来的浪潮淹没,漂荡在蔚蓝的海面之下,宁静而深邃之中,又有成串彩色绚丽的游鱼从指间穿过,一时忘记了呼吸。忽然间潮水被引力拉扯着退去,仓促踩在硌脚的沙滩上,睁开双眼重回喧闹而拥挤的人间,才真正发现自己的所在。湿漉漉又孤零零地站着,夏天的海风吹来依然是凉。

是什么时候发觉数珠丸对待自己和对待他人并无不同的呢,也许从一开始就对他的接纳感到无法自信了。又或许只是恋爱使人变得狭隘和贪婪,得寸进尺地想要独占那份有求必应的温柔,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。

要如何才能衡量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?佛的心中众生皆平等,她便和牛马没有分别。一天一天一个烦恼消失了,又产生了新的烦恼。当其他女孩因为恋情喜怒哀乐的时候,她如同守着一口寂静的井。投落石块,深井会有回音;除此之外,不会再予她更多亲近。

毕竟,当初他的回答是:“但愿能回应您的心意。”

但是,爱情应该是……比回应心意复杂得多的东西吧?

夏天又到来的时候,依然还是在当初告白的屋子里,她对他提了分手。审神者从来都是这样,独自在心里酝酿发酵许久,到藏不住、压不下的时候,才壮士断腕般将话摔下,不计后果的。那时数珠丸恒次的脸上依然不见愕然,也没有不解,他只是沉默片刻,很快给出了回答:“我明白了。您已做了决定,那便如此吧。”

……啊啊。

果然是这样。

答案早已在预料之中——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日夜相处,才会变得如此了解。但心情却不像想象中那般大受冲击,审神者只是有些恍惚,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是什么呢。——你不打算挽留我吗?就连理由也不想问吗?——这些念头晃过一瞬,但并不是抱着矫情的心态才提的分开。她慢慢察觉出怪异的地方,是她觉得他这样做一点也没错。数珠丸恒次是刀啊,是声名赫赫的天下五剑其一,是可望不可即的神明,又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……同她相恋。

只是理所当然、又一如既往,无论是交往还是分离,他对她如此温柔,从不会给予拒绝。

认识到这一点,就再也无法假装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爱侣了。

“其实……”审神者勉强扯开笑容,四顾左右,想要分散深处终于渐渐涌上的无力与酸楚。“其实啊……”

“其实我非常感谢您。” 明明告白的时候都忍不住眼泪,临到分手却不会哭了。最想说的决不是这样的场面话,可是却本能地想要维护住最后一点尊严。相伴的欢喜不是假的,却在失去爱人身份的同时变得令人难堪,而她也只能落得编织谎言、仓皇逃离的下场。


刀剑们的感知并没有出错,审神者终究是擅长表里不一的人类。

口上说着和平分手,实际则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与数珠丸的相处,甚至连婚礼的宾客也未将他计算在内。本是打算船到桥头自然直,没想到经了江雪的手,一不小心就露了馅。

“冤家路窄便是如此啊。”她小心翼翼地躲了好几年,却在数日之内一再和这位前任扯上关系。审神者在万屋的排排书柜间挑挑选选,才将一本大堡礁的旅行攻略揣进包里。来时还是晴天,再出门却已是满目大雪纷飞,仿佛是天意刻意为难。同在檐下躲雪那人手中提着菜篮子,似也未料到突如其来的雪,呆呆地望着彤云密布的空中。

只是一瞬,她感觉天地间安静下来,就连料峭朔风也消失了。

“数珠丸……阁下。”她不是没有犹豫,但既然碰上了,彻底无视未免也太不自然。审神者鼓足了勇气,却还是没敢上前,只能对转过头来的他笑笑:“您也没有带伞吧?现在赶紧回去的话,应该还不会淋湿。”

她想自己的表现应当算是恭敬真切、了无破绽了,数珠丸却愣了愣,才朝她点头。那一愣的时间才让她意识到,他们之间的上一次对话已是很遥远的事情。

“……好的。一起回去吧。”

“原以为春天都要到了,没想到还会下雪呢。”离开了店铺暖气的包围,寒风席卷而过。审神者冷得牙关打战,还努力找些话来填充寂静的空气。笨拙的人类就是这样来表示自己毫不在乎的。当数珠丸转过身来,细长手指展开伸到她的面前的时候,她又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忸怩。

“若您不弃。”语气平和而理所当然。

牵手的话,就不会那么冷了。这还是在那次箱根旅行的时候,她为了亲近而扯的俏皮话。

那夜的富士山野飘了一整晚的雪,隔天醒来后,街道已被洁净的纯白埋了个彻底。下过雪之后乡间的空气又清又冽,那时她饿得肚子一阵一阵的响,完全是饥寒交迫。因此紧紧地攀着数珠丸的一边胳膊,却还是抖得厉害。

已经是前尘往事了,可场景仍历历在目。两人在那雪后的小路上牵手走着,不一会儿他就将她双手拉过来贴到自己脸上,用那点体温来给她取暖。她的手靠在他脸上更显得一张小脸秀气了,那时审神者忍不住笑出来:“你真不冷吗?”然后也不等他回答,就踮起脚去亲他。明明他自己的嘴唇也是凉凉的,可他就是这样。

如今想来,也许他根本不介意那些动作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,只是她擅自误以为是亲昵,就和现在一样。审神者对着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,依然是笑:“这可不行……我嫁人啦,就不能做这种事了。”

数珠丸恒次闻言停顿了片刻,将手收了回去,“……是么。”

他也不多言,便继续走脚下的路。脚印为她踏出一条隐藏在薄薄白雪下的深色石板路,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,数珠丸的背影对她来说并不熟悉,她更习惯于他身旁的那个位置。眼睛无意识地盯着他颜色发白的发尾,在两三步外,不远却无法更近一寸,遑论伸出手触碰。

冲动是突如其来的。这些年的岁数仿佛白长,突然她又忘了所谓的稳重,又像最初不计后果对他表明心迹时那样,只是想任性地说出深藏心里的话语:

“我知道——我知道,您是非常温柔的人,您关心我……只是从来没有爱过我,我知道的。”

审神者再明白不过了,这样的话令他为难。

可即使已经无数次劝自己醒悟,即使已经戴上了和他人契约的戒指,从前的梦想还在那里。她依然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妄加解释,他们之间不过是小小的误解。只要她问了,便会有令自己惊喜的回答。想要的从来不是婚姻,更不是家庭。如果能够得到他对等的爱,俗世的稳定日子又有什么值得眷恋。

“您知道的吧,请帖名单上并没有您……因为如果您出现的话,万一……万一我戒指不要了,捧花也不要了,穿着婚纱就要和您私奔……怎么办呢?”

糟糕透了,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简直差劲到了极点,但她却全身都因为某个可能性而颤栗。视线里的那个人停顿了脚步,她等待着他再次回过头来——然而即便是曾经共度数千日夜,审神者也从未在数珠丸恒次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。

那是迷惘。

他一向宁静如深邃的镜湖,此刻却连声音也带着动摇。他并未像她期盼那样走近,只是站在原地,迟迟才道:“请您不要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。”

看起来痛苦难当的分明是他自己。数珠丸垂下眼睛,又重复了一遍:“请您不要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……我爱着您,不愿意看见您遭受烦恼苦忧,更不值得您如此困扰……自您让我显现那日开始,我便始终祈求您的平安喜乐。”

“要怎样做,才会令您获得幸福?”

他是不会说谎的,和她并不一样。

没有靠近,审神者只能双眼凝望着面前的数珠丸。在雪中站了只一会儿,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落白了他的发与肩,再后来,连眉毛上也沾了晶莹的白。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也是这副风霜鬓白的样子。冷极了,却谁也没有迈出下一步。如果在这里被冻成了两座冰雕,是不是就算作永恒了?太过天寒地冻,就连这种荒谬的想法也冒了出来。数珠丸恒次的皮肤本就苍白,如今双唇紧抿,寂静无声如同一尊塑像,她却从绷紧的神色中读出了彷徨无措。

都是因为她吧。

她想要的爱,他早就已经给予了。唯有爱令世人苦海普渡,也许对他来说那已是掏心掏肺地爱过——她所要求的,他已毫无保留地应许了。可也许正因为跌落了万丈红尘,就连清明如数珠丸恒次也变得糊涂:那永远不会成为她真正想要的。

他的问题只会是无解。

审神者忽然松了口气,那一瞬的放松使她得以笑了出来。紧逼不放到这个地步,总算叫他也受了一回人世情爱的煎熬。

却也是同在那一刻明白:她又怎么会真的期望他受任何的苦呢,光是想象他可能承受的痛苦,她便已经难过得快要落下眼泪了。一边笑着一边流泪,一定会是一副傻气透顶的模样。那种样子,已经被他看得够多了,就不要再重演一次了吧。

为了缓解那份窒息,她只能安慰他,甚至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背,好让他放松下来:“我没有不幸福。我非常地……已经非常幸福了,我可是新婚哦。刚才说的,全都是开玩笑的。”

“名单的事是弄错了,请您一定要到婚礼上来。西式的婚礼,您没有看过吧?和日式的很不一样。话说回来,其实日式婚礼您也没有参加过吧。”

“最近确实因为筹办婚礼,有些压力……您知道长谷部先生要担任神父这件事吗?他也很紧张,总是念叨我……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说些奇怪的话,您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雪仍在下,白色逐渐覆盖了道路两旁的草地。慢慢的、不知在何时,她便已经越过了数珠丸,将他抛在身后了。可是他并未走远,一直在几步之外的距离跟着,雪地上回响着沙沙的脚步声。也许风雪总有止歇的时候,来时的路上再不留任何痕迹。也许所有的话语都会在此后说尽,唯独真心的一句已被深深埋藏。 

“我也是爱着你的啊。”

明明相爱,却为何还会感到悲伤呢。

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的你,才是……幸福的吧。

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

这个梗揣了大半年啦,写完还是觉得,并没有表达出心里那种感觉但是我真的已经【吐血

谢谢点点老师陪我唠嗑!我答应你决不会HE我做到了!【被暴打

评论(59)
热度(150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予绿

©予绿
Powered by LOFTER